狂医天下三月的一个寂静的夜里，西双版纳州勐养倒淌箐村民王少宽，在自家房子里睡觉，凌晨两点他突然惊醒，听到旁边那有些熟悉的“唆唆声”，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大块头又来“造访”村落觅食了，而几年前，他距离大象最近的一次，只有10多米。那一刻他曾想：“活就活，死就死。”没想到，大象竟从一旁绕过去了。

　　大多数勐养人和王少宽一样，对大象又爱又怕。在西双版纳，每年都会发生多起因亚洲象攻击造成的人员伤亡事件，被亚洲象毁掉的香蕉地、甘蔗地更是不计其数。多年来，这个濒危物种之间的冲突是当地人不得不面临的生存威胁之一。

　　不过，三年前一个养蜂项目落地，从这里走出去的一款“护象蜂蜜“，缓和了这里人象冲突的矛盾，人类与亚洲象之间和谐共生似乎又找到了解法，红星新闻记者实地来到了勐养探访。

　　王少宽所在的西双版纳州勐养倒淌箐，是毗邻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勐养子保护区的小村庄，占地1000余亩。4月底，顶着近38度的高温，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走进亚洲象时常光顾的山林，村子周边的保护区里常年有亚洲象活动，最多的时候后曾有约20头野生亚洲象在附近活动。

　　亚洲象是热带森林生态系统保护的旗舰物种，被称为“雨林生态工程师”，它们在林间伐树断藤，大树倒下、小树长起，植被得以更新。在中国境内，野生亚洲象目前仅分布于云南西双版纳、普洱、临沧等地区，数量约300头。它是《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I物种，也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99年出生的王少宽全家此前一直以种橡胶树、夏威夷果和挖野生菌为主要经济来源，但割胶就意味着凌晨上山进林，经常会被各种植物割伤，还增加了与大象相遇的概率。“听父辈们说有几次大象还踩伤过人，见到了只有跑快点。”

　　倒淌箐村是保护区核心区外的彝族村寨，20世纪90年代，王少宽的父辈响应政策号召，从世代居住的莲花塘村搬迁出来，将原来的村寨退还保护区，留给亚洲象。村民都知道亚洲象常在附近出没，也有人家的农田时常被大象“光顾”，一时间大家都“谈象色变”，直到这两年，保护区在村口设立了亚洲象监测智能预警广播设备，才给村民稍微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当地人眼里，亚洲象是他们的“大个子朋友”，是一种图腾。在景洪市街头，随处可见大象的雕塑，傣族把大象视为吉祥的象征，把看到大象当成很幸运的一件事，但这个“大个子朋友”却总是给当地人带来危险。

　　近年来，随着自然保护事业的不断发展，保护区的森林郁闭度不断增加，林下亚洲象可食的草本植物逐年减少，大象走出保护区向外扩散渐成常态。伴随野生象种群的增加，令各个村寨都不同程度受到了这个“大朋友”的干扰，“野象聪明得很，差不多有人类六岁的智商，前两个月这些大象在前面那条河旁边逗留了一周，把底下的庄稼全部吃光了”。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勐养管护所工程师则得指着不远处河沟地带的一小块田地说道。

　　西双版纳州热带雨林保护基金会王香又告诉记者，在保护区周边由于人类种植的粮食作物相对集中且量大，亚洲象不必通过大范围的活动就能获得足够且营养丰富的食物，使得亚洲象对取食庄稼有了一定的依赖，时不时会闯入人类的生活范围，大象与人类活动范围重叠度也就越来越高，传统上人与大象之间的缓冲带逐渐消失。“大象有时会到甘蔗地、香蕉地里觅食，象走田毁，村民们一年的收成便没有了指望。而一旦亚洲象成群结队地进入村庄，就会毁掉屋舍，将村民们逼上房顶。来不及跑开的村民，往往会被大象踩成重伤。”

　　“你们要保护大象，就把它拿到昆明，拿到北京去养起来！”对于濒危的亚洲象的保护工作，起初村民是不理解的，大象影响了他们的生计，甚至威胁到人身安全。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亚洲象保护项目官员曹大藩是云南普洱人，和大象打交道已有24年，听闻了太多当地的人象冲突，2000年时候，当他进村给村民讲解法律法规，要保护亚洲象时，一个村民质问他：“大象把庄稼吃了，为什么赔给我们的钱就只有一点点？”

　　怎样帮老百姓解决真正的痛点，成为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难题，很多年前一个朋友跟他分享了一个信息，在非洲利用蜜蜂阻断非洲象群进入人类区域，这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西双版纳地区花种繁多，也非常适合养中华蜜蜂这一品种，不一定会“吓唬”大象，但一定能增加当地居民的收入，人象冲突减少，生态也就更加平衡。

　　于是，他立刻形成方案，没想到很快有了响应。2020年6月，IFAW、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西双版纳州热带雨林保护基金会（雨林基金会）共同发起“社区生计发展推动亚洲象保护项目”，将首批100个蜂箱，发放给了倒淌箐的10户村民，开始培训少宽和张江美这样的第一批村民养蜂。

　　在起初接触养蜂项目时，张江美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的：“我不养，坚决不养，蜜蜂会蜇人，很疼的！”一开始就站在旁边看培训师怎么养，一开始也是很怕，但培训师的耐心和科学养殖，打消了她的顾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张江美开始尝试养蜂，但“毕竟相比冒着危险去森林里割胶，养蜂其实顺手了时间还更自由一点，差不多半个月去割一次蜂蜜，平时也就是清理一下蜂箱，不需要太操心。”在采访间隙，张江美还踏着缝纫机在赶制民族服装打另一份工。现在，张江美已经能独立操持养蜂的各种事宜。她成了家里养蜂的顶梁柱，也是养蜂项目的女性领头人之一。

　　放眼望去，只见一排排蜂箱在村落里整齐摆放，成群的蜜蜂围绕着蜂箱飞舞。蜜蜂们为了“甜蜜”，正在抓紧劳动，他正忙着给蜜蜂更换新蜂箱，清理蜂箱。王少宽，此前在景洪打工，一次父亲手受伤后家里缺人手就把他叫了回来，刚好养蜂项目启动，他决定留在家乡，如今他黝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家里有两个孩子，但每天他都要抽出专门的时间，照看自己的“蜂儿子”，“蜜蜂只能活3—6个月，是很勤奋的昆虫，现在我对他都有感情了。”望着蜂箱，看着进进出出的蜜蜂，流露出浓浓的”父爱”，“去年雨天多一些，今年天气比较干，蜜蜂出去采蜜也更频繁，希望能有更好的收成。”现在一年养蜂的收入也有五六千元，在他的带动下，十多户村民都加入到了养蜂大军中，过去2年里，养蜂为村民们增加了九万余元的额外收入。

　　202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盒马上海总部的采购田甜听IFAW项目经理马晨玥分享了这个故事，一个念头呼之欲出：要帮村民们把蜂蜜卖出去！要让更多人知道蜂蜜背后的故事，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希望通过盒马的优势，最大程度地给村民带来经济收入，支持社区建设”。但盒马希望是通过市场化的商业力量来做持久的帮助，经多方考量后，决定打造一款零碳蜂蜜。”盒马采购专家田甜表示，一方面让身处大城市的消费者了解人象冲突的背景，另一方面帮助当地建立起一套生态友好型的产业。

　　于是，来自上海、北京、西双版纳三地的人们，从2021年秋天开始，共同助推这罐蜂蜜从最初的创意到成为真正的商品。为了解决棘手的供应链问题，盒马联系了在云南做蜂蜜的供应商，供应商之前就在给盒马供应云南土蜂蜜，拥有成熟的产品加工、包装经验，盒马把已跑通的订单农业再做一遍。

　　从养蜂、采蜜到成功把蜜卖出去，商业链路上的打通，对于亚洲象的保护，更具有长远、可持续的重要意义。

　　自2021年开始，在支持下，当地通过生态友好果木种植代替橡胶、架设光伏发电设备等项目，来中和社区生计产生的碳排，打造“消碳庄园”。

　　基于此项目，盒马与IFAW决定做加法，为蜂蜜取得零碳认证。“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大自然，我们希望通过这款有故事的零碳蜂蜜，唤醒更多消费者的节能环保意识。”盒马采购田甜说。

　　养蜂产蜜本身是一种低碳的生计方式，其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来自养蜂、加工、包装、运输这四个主要环节。经过计算，每生产一罐蜂蜜，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约在640.93g。

　　2022年，IFAW和广州赛宝认证服务中心一起，耗时8个多月，根据村民使用太阳能热水器、社区架设光伏发电系统、种植生态友好经济作物这三个维度产生的碳减排量进行了周密的计算，中和掉了蜂蜜从生产到在盒马上架全链路产生的全部碳排放量。

　　至此，首批3000瓶的限量款零碳“护象蜂蜜”终于完成，在今年3月中旬在北京、上海、杭州三地的盒马上线。

　　蜜蜂采蜜受天气影响比较大，常规的年份项目社区一年能采1.5—2吨蜜，但去年受天气的影响，蜂蜜的产量不多，加上倒淌箐也就30多户村民，产能相对有限。“盒马打造的这款产品，不单单只是帮村民解决了销售渠道，也振奋了村民自主发展的信心。”马晨玥说。

　　养蜂相对不耗费体力，除了张江美，还有70多岁的老人、从大城市返乡的年轻小伙子，也纷纷加入到了养蜂项目中。此外，盒马会把每瓶蜂蜜的所有销售利润总计10元钱拿出来，支持当地社区可持续发展，这笔费用对于这个项目而言依然可观。

　　因为盒马的零碳蜂蜜，越来越多人的公益意识正在被唤醒。人与象都是生物圈的一员，用公益的手法，打通消费产业与农业的联系，平衡了人象之间的利益冲突，或许一场人象和谐共处的探索才刚刚开始。